参茶

青铜炉鼎（二）

立香站在龙门之前的时候，那个慵懒的男人的身体微微前倾，这让高台上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呼吸，紧接着窃窃私语起来。

那男人看着少年走过龙门，高台上的五行大阵丝毫没有动静，片刻后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“不管他分到哪个系，都是我的内弟子了。”

宫门落钥，夕阳的余晖浅浅照在琉璃瓦片上，少年随着接引人穿过重重宫门，用眼角的余光轻轻打量着。

“始皇陛下看中您啦，自阿房宫落成啊，始皇还没真正收过内弟子呢。他这个人很好相处的，不像别的皇帝，动不动就杀人。”小黄门说道“两千年过去了，您可以说是陛下的首徒，整座阿房宫里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。陛下是我派最早飞升的，还是整个宗门出了名的偏心护短，别说是内弟子，就是所有水系的弟子，在另外五系面前，头都要抬高几分。你这造化啊，可是…”那人絮絮叨叨一路走过来，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艳羡之意。

“太像了，您注意到了吗？两千年前我和公子扶苏有过一面之缘…”絮絮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宫装的仕女转过回廊，见到来人后立刻住了口。

阿房宫内宫殿林立，百转千回，又兼具奇门遁甲，立香随着他绕来绕去几乎要晕了，才晃晃悠悠到了一座宫殿内。

那仙人端坐高堂，云雾缭绕，飘然欲仙。眉眼无忧却蹙，玲珑心思善颦。眼不倦而慵开，唇不点而薄红，见他来了，也不下床，只是稍微起身，挥手道：“凑近些，让朕看看你。”

近些看更像了，那少年稍显瘦削，皮肉却非常紧实，是常年运动所致。双星不动，横波自流，若有电光闪动。

立香奉茶上去，嬴政接过，双手便轻轻蹭了一下。他新收的小弟子只是低着头，一副恭谨有加的样子，满脑子都是衬着青铜爵显得如玉一般的手指。

嬴政淡淡道：“你既奉了茶，为师也需赠一件拜师礼，朕富有天下，你看上什么，径直去取便是了。”

立香心神一动，想着“我看上你了，你肯把自己给我吗？”宫殿中一条长廊做博物架，上面摆满了珍器重宝，光华璀璨，可这少年走过长廊，竟然目不斜视。

他见立香不动，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镯摆在桌上：“这蓝田玉，你看如何？”

那冰花芙蓉玉晶莹剔透，颜色动人，恍若美人晶莹的肌肤般泛着淡淡胭脂色，若是以常人眼光看，定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品。

立香不敢接只说“赠人以物不若赠人以心。这玉环贵重，配杨妃尚可，给弟子就显得暴殄天物了。”语气中有些许涩意。

始皇失笑，才发觉给自己挖了个大坑。他见这少年就心生亲近，有意赠一件珍贵的宝物，这芙蓉玉是当年李隆基赠杨玉环的绝世珍宝，是自和氏璧后蓝田第二的美玉，他只顾着宝物珍贵，漏想了一个半大小子，怎好戴着女人的物事招摇。

嬴政伸手在后背挠了挠，立香以为他要拔剑，没想到却掏出一根姜花玉如意，那如意顶上嵌青红八宝，雕工细腻，半透明的一层包浆，显然是常常被把玩，最妙的是白色把手中一痕青色，恰似山水画般，有“一统江山”之寓意在其中。

他尚且还有几分不舍，毕竟这痒痒挠伴随自己多年，若真送出去了，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趁手的。

立香接过端详片刻道“这玉好。”仿佛借着着玉，摩挲心上人的皮肤，见始皇脸上显出孩童被抢了心爱物事一般不舍的神色，也知道这宝物太过私密，珍而重之的又交还回去“方才在陛下手上，我觉着这玉还不够白，可到自己手上，才发觉是天下间难得的白玉，可见是陛下太美，让这玉都相形失色了。”

千穿万穿，马屁不穿，始皇虽然又些不舍，但是听这孩子赞美自己，心里高兴，再看到他和爱子扶苏极为相似的面容，喜欢还来不及，更想不起斥责他无礼。

那孩子仰着头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道“弟子斗胆，恳请陛下赐一件与您龙体一般的物事，白玉也好，白瓷也好，无关贵重与否，只要上心了就是。” 他表情丝毫不带玩笑，是最珍而重之的告白。

始皇微微怔忪了一下，收回玉如意，从手上脱下一枚戒指，轻轻丢过去，笑道“朕是天下至尊，世间万物，哪儿有能和朕比拟的。这小东西是刻和氏璧剩下料做的，你带着玩儿去吧，再不要也没别的了。”说完，还不放心地加了一句：“莫要恃宠生娇，得寸进尺。”

立香接过，见那戒指雕作一衔珠金龙，虽然雕工质朴，种水也不甚通透，可触之细滑，定然也是一爱物。那和氏璧雕作传国玉玺，始皇每每盖章时，便似执子之手一般，说不出的温柔狎昵。

他脸上一红，退后一步，赶忙戴上，听得一声龙吟，周身似有云雾缭绕，紫气东来。那龙口所衔之物是紫薇星魄，加之玉龙为传国玉玺同源，王道加身，真龙之气护体，立香尚不知道，他自戴上这龙珠戒指，便拥有了古往今来第一金手指！

抬头看那君王，虽然是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容，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
“这里奇门遁甲甚多，容易迷路，你初来乍到，就住东殿去，离朕近些，也好说话。”